“香山话谈”专访｜柳冠中：设计强国实际上是一个战略的举措

柳冠中：咱们这回这个“香山话谈”围绕六个议题，其中第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就是“设计强国”。因为作为设计强国，我们首先考虑什么叫“强”？它是强国而不是强产，所以这个意义就非常重大。

设计我们都知道它是一个先导、是一个机制、是一个桥梁，它的价值融合各个学科、各个职能部门，能把中国长远的发展战略给它建立起来。在当今，我们讲到高质量发展，讲到以先例突破这个关键时刻，在中国转型升级，围绕21世纪这么一个挑战的情况下，我们提出设计强国是非常有战略意义的，所以强国实际上是一个战略的举措。

中国的设计师队伍已经非常庞大了，但是要把它整合起来，而不是靠一个产品、一个设计师、一个设计公司、一个企业，而是靠一个整体，而这正是一个设计的本质——跨界协同，而这就是中国设计强国的意义，所以这必须形成一个统一的指导思想，它的政治目标一定要清醒。我们的“强”并不是利润高了、产量高了、GDP 高了，而是我们国家整个综合实力的提高，设计在这里面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、不可或缺的角色。

设计强国的概念提出，在讨论当中大家都一致认为，首先是端正我们国家提出的中国方案。中国方案是什么一定要清醒，中国方案绝对不是唐宋时期的东西，也不是欧美发达国家的东西，而是我们中国的。那么中国的特点是什么？就中国马克思主义讲的“存在决定意识”，我们的存在是14亿的大国，我们有五千年的文明，我们必须要走出一条中国的道路来使社会的发展能够可持续，而不能仅仅是靠商业、靠科技来引领世界的发展，而这个就是设计强国的最重要的一个核心价值。中国方案、中华民族复兴，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个重要的榜样，那么中国这个大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，我们的地位就有了，所以强国也是一个政治理想。

光有理想不够，我们必须有设计的战略。作为强国这个战略之一，就是我们说的路线图该怎么做？首先必须明确，设计对于中国当今来说，它赋予什么含义？中国的设计理论，咱们积累这么多年了，有5000年的文明。我们的传统历史上有非常优秀的关于设计的一些理论，我们要给它总结出来，而不能仅仅是跟随外国的步骤、外国的模式走；要学习，但是我们一定要建立自己的（模式）。

中国的设计理论现在已经该呼之欲出了，我们应该总结出来，要向全世界发声，要在国际舞台上有中国的声音，而不仅仅是诠释、解释、发挥外国的设计理论。因为中国这个国家，我们的发展机遇不一样，我们发展的基础不一样，所以不可能完全是靠国外的。一个最鲜明的例子，中国的民营企业，包括每个家庭甚至于某些组织，它不见得就是一个大生产的（模式）。而在中国的农业经济的基础上，我们怎么来形成中国的设计程序？国外所谓的机制解释不了中国的东西，所以必须走出中国的理论，这是第一个。

第二个就是中国的基础是什么。我们认为的设计基础，一定要重新认识；也就是基础研究，我们要重新定位。这个基础不是过去我们说像盖一个小房子那个基础，也不是盖一个商业楼的基础，而是要造宇航飞机，那么它的基础是看不见的了，不再是显现的十八般武艺所谓的技能、技巧了，而这就是思想认知上的。这个基础对未来的挑战，尤其现在处于高技术时代、 AI 时代，我们更应该想到人文的作用，那么作为人跟AI的区别在哪儿？就是认识，所以认知理论是我们的基础的基础，不是技巧的基础。

不像过去我们说“台上十分钟，台下十年功”，这样的基础是不够的，必须要预测未来将发生什么，我们怎样能够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？就是认识社会、认识世界、认识自然。而这个在中国有传统，有很多优秀的东西，中国叫“师法造化”，这个就说明我们研究自然生存的道理，那么我们才能在人类社会当中生存，能够可持续发展。中国在这方面有很多大可总结的，而这个就恰恰是中国的认知论。中国的认知论是什么？绝对不是我们看到的现象，而是看到现象背后的东西，这是中国认知论一个最重要的三部曲。

我们经常说“看山是山”。我们往往停留在看山是山了，那么山的长相，山的雄伟，山的植物多么漂亮，山色多么美，这仅仅是属于一个旅游者、参观者（的角度），而我们作为一个研究者，就应该从“看山不是山”的角度，我们的眼前不是山了，是山怎么形成的。是地震？是断裂？还是大陆漂移？以及这个山的石头的质地是什么。是火成岩？是沉积岩？以及山的植被？山处在地球的哪一个纬度？它跟海、平原的关系？这是我们研究的对象，不是山。这恰恰是中国认知论非常重要的一个点，我们眼睛不能光凭看到的东西，而是必须思考，实践出真知。这个“出真知”一定要经过思考才能出真知，不然只是永远停留在实践，在原地踏步。

而第三个阶段，我们可以就所谓的“格物致知”，抓到规律了；我们就可以“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”，这是我们“看山还是山”，但是这个山在我们脑子里已经不是过去简单的一个山的形状，山的巍峨，而是山的背后所有我们看不见的知识都要揭示出来。这是科学，这是认识论，这就是中国人讲的“一叶知秋”，这个叶子包含了全世界所有的信息，只不过我们没有办法破译。那么现在，我们面对当今的挑战，一定要学会破译，所以设计必须能够做到这一点。基础研究，最重要的一个基础是思维，是逻辑的问题，而不是我们看到的一个技能、技巧。

有了这个基础，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建设中国的强国、强产、强品，以及我们怎么出海，自然就会解决了。这个目标出来，就知道我们的下一代，我们培养什么设计人才？人才的规格那就不是一个拥有十八般武艺的人，绝对不是说打一个我们过去的战（仅仅是一场阵地战、游击战），伊拉克战争给我们的教训就是一个空天海陆一体化的、综合的，这就是设计的作用。

所以这时候人才绝对不能仅仅是一块砖，而是必须要具备统合的力量，企业不能光有CEO，必须有CDO（设计的首席执行官）。我们可以做到我们过去做不到的事情，这方面中国人非常能干、非常聪明，但都是靠一个人、一个企业，我们必须结合设计界的力量跟国家的力量，把中国的设计、中国的产业做出一个全新的，不光是产品创新、产品的品种创新，而是产业创新。这就是中国的弯道超越，在这一点我们走出中国自己的道路，那么可以作为全世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个参照模式。

所以我觉得“香山话谈”甚至创造了一个平台、一个基础，刚才所说的没有一个平台，没有一个机制的话，那么实际上都得停留在想象当中，或者停留在个人行为当中。那么有了这个平台就能够汇集力量，可以在这里面不断地去产生化学反应、去衍生、去组织。中国的设计就可以有希望，而且可以做出具有中国自己特色的东西来。